“李公公,王爷可是不便见本侯?”安国侯端着杯茶,看了眼旁边侍从的李公公。
安国侯身居高位却很是年轻,如今不过不惑之年,曾经是京城六大才子之一,俊俏的很,惹得不少姑娘倾心。
李公公眯起他的那双小眼睛,笑得和善:“侯爷请稍等等,王爷他……”
“李公公!我的蚂蚱赢了!我的蚂蚱赢了!”沈宿一身尘土跑出来,手里还拿着草蚂蚱。
李公公连忙接应上去,到了庭院之中:“哎呦王爷,跑慢点,老奴接不住您啊…怎么满身是土啊。”
边说着边给沈宿掸土,李公公那张包子脸上的褶是越来越深了。
沈宿看向安国侯,咧嘴笑得灿烂,伸手就去拽他的胡子:“胡子耶!”
差点没躲过毒手的安国侯:……
“祖宗诶,这可不能薅啊。”李公公劝道。
沈宿停了手,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,随后自顾自的跑开,蹲在角落里刨土。
安国侯不由皱眉,思虑之下缓步上前,问道:“殿下在做什么?”
沈宿不说话,只是低头认真的刨土。
“刚刚的蚂蚱是怎么赢的呢?”安国侯又问道。
沈宿闻言扬起笑脸,手上比划着:“就是这样咻咻咻的。”
安国侯心道小孩子心性,又问:“殿下可有心悦之人?”
“何谓心悦之人?”沈宿奇怪的问。
安国侯解释道:“就是想要与其共度余生的人。”
沈宿掰着手指:“母后、父皇、兄长、姊弟……”
安国侯无奈摇摇头:“这些不算。”
“那就没有了啊。”沈宿似是很懊恼的摸了摸鼻子,蹭了一鼻子土灰。
“如果有了这一个人,殿下可会保护她?”
沈宿笑着拍胸脯:“她对阿宿好,阿宿也对她好!”
安国侯还想再问,只见沈宿竖起手指比了个“嘘”的手势,继续认真的刨土。
见状安国侯轻轻叹了口气,转身问道:“殿下这副模样,当真没其他办法了吗?”
李公公惋惜的摇摇头,叹道:“老奴不知,但愿那劳什子大师的法子有用,不然,这可是毁了两个小辈的姻缘呐。”
安国侯皱眉思考,又说道:“罢了,本侯再进宫去见陛下。”
待安国侯走后,沈宿又装傻充楞的要去沐浴,毕竟他弄了一身的土。
李公公连忙让人去准备,让沈宿先去换衣裳。
沈宿坐进浴桶,垂眸看着水中的波澜。
李公公虽是他母后派来的人,但在不能确保完全可信的情况下,沈宿对他的防备之心并不少。
沈宿与二王爷礼王沈宥是一母同胞,他们都是元皇后所生,如今在位的是继后周氏。
“池光。”沈宿淡淡一声。
池光立刻出现在屏风之后:“在。”
“去查查安国侯与裴家有何关系。”
“属下遵命。”
如果安国侯真的与裴家有关系,那他的那位父亲大人,是否清楚呢?
*
裴瑾坐在马车上,将那圣旨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
前安国侯次子之女裴瑾,贤良淑德,才华横溢,是为良配。特赐婚与三王爷翌王沈宿为妾,愿其永结秦晋之好。
诏书很短,看得出来很敷衍了,虽然但是,这还是那位陛下亲笔所写,旁人哪里敢置喙呢?
裴瑾死死盯着那两个字:为、妾!
皇帝既然知道她是安国侯府的人,还让她做妾,这是侮辱她?还是安国侯府并非他想给翌王挑的盟友?不论如何,这是真的恶心到她了。
前些天,裴瑾和颂竹日夜兼程,硬生生两天两夜就赶到了扬州裴府。
刚到门口,圣旨也就到了,裴瑾无奈只能下马跪下接旨,最后起来时差点因为低血糖晕过去。
如今还有不到三十里路就到京城,他们举家搬回来了,但东西还在扬州,准备一点点的搬。
裴瑾的父亲是前安国侯嫡次子裴靖,当初因为死活要娶她的娘亲过门,和前安国侯她的祖父闹翻了。
她爹也是硬气,愣是不要安国侯府一点救济,分家出去自己经商养活家人。
但这不代表着,她爹被除了族谱了,他们还算是安国侯府的人。
这件事或许小辈并不清楚,只认为她是商户之女,但皇帝和朝堂上那群老狐狸不可能不知道!
裴瑾咬牙,想着自己逃婚成功还不牵连家人的可能性有多大,但无论她怎么想,结果都为零。
安国侯府就在京城,现在是她大伯父承袭安国侯,身居要职,想要一夜之间无声无息的离开,是不可能的,裴瑾可不想因为她自己牵连一群还没见过面的亲戚。
裴瑾只觉得脑子里有无数个土拨鼠在嚎叫,太阳穴突突的。
“阿姐。”一道清冷的少年音从马车外传来。
裴瑾撩起帘子,看向她二弟裴珩:“怎么?”
裴珩压低声音说道:“阿姐若是不想嫁那便离开,不必管我们,我和爹娘商量过了,咱们家的商铺遍布江南,你往南方去,定能有出路。”
裴瑾看着他,只见少年脸上的认真,突然一笑:“傻子,我知道了,再说吧。”
随后就放下了帘子,裴珩摸不清裴瑾是什么意思。
裴瑾在家里是老大,虽然在父亲那里叛逆得很,但是对于弟妹向来是说一不二,裴珩他们都很尊敬这个姐姐,也很爱她,并不情愿这一纸婚约毁了她的一辈子。
可那是圣旨啊,违抗圣旨是死罪!
裴珩架马来到另一辆马车旁,敲了敲,里面便有人拉开了帘子。
裴父一脸严肃的坐的笔直,裴母连忙问道:“阿瑾如何说?”
裴珩重复了一遍阿姐的话,马车内众人面面相觑。
穿着鹅黄色裙子的小姑娘,嘟着嘴说道:“阿姐估计决定要嫁了。”
其他的人皆看过去,裴珩问道:“为何?”
别看这小姑娘年纪小,裴府的人皆知三姑娘是最懂大姑娘的人,比起她亲生父母都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裴璎小大人似的解释道:“阿姐一定想过逃婚,但她现在都没有逃说明她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,无论我们怎么劝,她都会决定嫁,为了不牵连我们。”
闻言,裴父一脸痛恨,裴母则是暗暗流泪。
裴珩攥紧了缰绳,沉默不语。
另一个小男孩奇怪的问:“三姐,为何二哥和父亲母亲都是这副表情?结婚不是大喜的事吗?”
裴璎摇了摇头:“我不知道,但是我知道阿姐不想嫁人。”
老幺裴璟诧异的说:“那就不嫁呗,咱们裴家又不是养不起?”
裴璎跟看傻子一样看他,直接一巴掌拍他脑袋上:“笨!那是圣旨,违抗圣旨是要诛九族的!”
裴璟哎呦一声,揉着脑袋不说话了。
裴父和裴母对视一眼,裴父揽着裴母的肩,聊表安慰。
另一个马车上的裴瑾不知另一个马车上的情况,反正她现在是看开了。
有这么好的家人,她此生之幸,嫁就嫁呗,毕竟她只听闻三王爷痴傻,却长得风流俊美。
对于裴瑾来说,嫁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傻子,总好过以后再嫁不喜欢的人要好上不止十倍。
不过嘛……
裴瑾敲了窗桓,外面骑马的颂竹过来掀起帘子。
“姑娘?”
裴瑾说道:“你和闻菊先行入京,查查那个所谓的大师,顺便探探安国侯府和翌王府。”
颂竹应是,叫上闻菊快马加鞭的往前走。
裴珩见状并未阻拦,他知道定是他阿姐安排了什么事,要两人去做。
倒是墨兰那小丫头凑近问道:“姑娘让她们去做什么?”
裴瑾好笑的弹了下她的脑门:“怎的这般八卦。”
墨兰捂着脑门噘嘴:“属下这可不是八卦,明明是姑娘交代她们去做什么事了。”
“抖机灵,等她们回来自己去问,我要睡了。”
连夜从浙州赶回来,又立刻启程来京城,她觉得自己快没有阳气了,急需补觉。
墨兰闻言便放下了帘子,和一旁骑马的凌梅窃窃私语。
裴瑾不管这些,她的人皆是属下而非奴婢,并无高低贵贱之分,她们四人也并非奴籍。
她是真的困极了。